“盐枭”是指古代有组织、武装化贩卖私盐的人,在很多热播的影视作品中都有他们的身影。盐枭的历史背景,大致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管仲提出的“官山海”政策。在回答齐桓公应该如何治理国家的问题时,管仲说:“唯官山海为可耳。”(《管子·海王》)随后他解释何谓“官山海”时又说:“海王之国,谨正盐策。”靠大海资源成王业的国家,要注意征税于盐的政策。简单地说,管仲时期的“官山海”主要是指盐、铁两项国家专营。
到了汉武帝时期,数十年东征西伐导致他最缺的就是庞大的军费。汉武帝听从大冶铁商孔仅和大盐商东郭咸阳的建议,在桑弘羊的主持下实行“笼盐铁”,也就是将盐、铁和酒的经营收归官府,实行专卖。
盐铁专营不但为西汉王朝奠定了坚实的财政基础,同时也抑制了地方诸侯、豪强、巨贾的势力。但是,盐铁专营同样也给农业生产、工商业以及群众生活带来了不便。公元前81年,大将军霍光以朝廷的名义召集“贤良文学”60多人,到京城与桑弘羊为首的政府官员讨论民生问题,史称“盐铁会议”。这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第一次规模较大的关于国家大政方针的辩论会。
会上,贤良文学以儒家思想为武器,认为盐铁专营“与民争利”,违背了“贵德而贱利,重义而轻财”的信条。经过双方5个多月的大讨论、大辩论,会议最终决定废除全国的酒类专卖以及关内的铁官。多年以后,桓宽整理双方论辩之辞,撰述成著名的《盐铁论》一书。
安史之乱爆发之前,唐朝跟隋朝一样,实行食盐无税或低税制度。但是平乱打仗需要很多很多的钱,公元758年,唐肃宗李亨任命陕西人第五琦为盐铁使开始盐税改革。他的盐税政策大致就是官方垄断产业链上的收购、运输、销售这三个环节,同时将制盐的工人纳入盐铁使管辖,免除其徭役。可以说,盐税改革不但对平定安史之乱有重要作用,而且对唐朝中后期经济社会发展也产生了深远影响。到了唐德宗时期,盐税政策改为“民制、官收、官卖、商运、商销”。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呼风唤雨的盐商、盐枭从此粉墨登场。
唐朝薛渔思在其编撰的小说《河东记》中讲了一个故事。说一个叫龚播的盐商,“其初其穷,以贩鬻蔬果自业”,后来他在河里捡到一个“金人也,长四尺余”,“不十余年间,积财巨万,竟为三蜀大贾”。这里龚播捡到的“金人”,实际暗指他成为政府指定的盐商。仅仅10多年时间,龚播便从穷苦的菜贩子成了四川的首富。用今天的话说,就是只要站在风口上,猪都会飞上天。
然而,垄断导致的盐价居高不下等问题,在唐朝末期也显现了出来。据《唐会要》记载,“天宝、至德间,盐每斗十钱”。天宝是唐玄宗的号,至德是唐肃宗的号,也就是说,安史之乱初期盐每斗要10文钱。到第五琦盐税改革的那一年,《唐会要》记载一斗盐“为钱一百一十”。而到了唐德宗时,一斗盐“岁钱三百一十,其后复增六十”。
盐政与历代兴衰紧密相连。唐朝中后期兵荒马乱,政府职能趋弱,加上官盐质量欠佳且价格昂贵,而私盐则价格比较亲民,必然催生出私盐泛滥成灾。在一些地方,官商勾结贩卖私盐者有之,整村整坊集体走私者有之,团伙化、武装化贩盐者亦有之。
盐商家庭出身的黄巢考不起科举,在留下一句“我花开后百花杀”后离开长安。没多久,私盐贩子王仙芝便率众在今河南濮阳举旗造反。随后,黄巢也聚众数千人起义,响应王仙芝。虽然黄巢、王仙芝领导的这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最终以失败告终,但大致也可以看作古代盐枭最为“高光”的时刻,敲响了唐王朝的丧钟。
宋神宗时,宋王朝推行“榷盐政策”,即低价收购、高价售出,致使煮盐的灶户破产逃亡,百姓买不起盐,而官家所囤食盐长期积压,损失严重。苏东坡因此而上《乞罢登州榷盐状》,要求撤销登州的榷盐政策。宋仁宗时,参知政事王随上奏说:“淮南盐初甚善……从而杂以沙土。涉道愈远,杂恶殆不可食……”由此可见,宋朝的官盐制度仍然存在着种种弊端,出现私盐贩子并且演变成盐枭也就不足为怪了。
元朝末期,在官盐船上操舟运盐的张士诚发动“十八条扁担起义”,很快攻陷泰州、高邮。这些扁担正是盐帮成员挑盐的工具,可见当时盐帮的势力之大。明清两代,盐枭主要以盐商的形式出现,成为最能体现古代政商关系的行当。比如,清朝的大盐商江春,就被乾隆授正一品光禄大夫衔并追封三代、赐建四世一品坊。但官是不能白封的,洪水暴涨时,江春不得不捐银100万两给朝廷用于赈灾。
道光年间,盐枭黄玉林一案更促成了清朝盐政的重大变革。道光十年四月,湖南巡抚报称,黄玉林乃私盐巨擘,以仪征为据点,统领跨省贩私队伍,船只众多,私盐贩卖规模庞大,严重冲击官盐,造成税收损失,且其武装押运,官吏受贿勾结,地方官府不敢干预。道光帝随即命两江总督蒋攸铦严斥并务必捉拿黄玉林,彻底铲除此武装匪徒。蒋攸铦深知黄玉林与地方衙门关系盘根错节,官员亦多涉其中。他明白,一旦下令剿灭,两江或陷兵变,自己亦难逃厄运。因此,蒋攸铦提议招安黄玉林,望其归顺官府。道光帝却觉其难当重任。在道光帝尚未批复之际,蒋攸铦已与私盐贩子协商妥当。黄玉林率其手下8人,携船12艘、私盐37000斤,主动投案,接受招安。随后,两江盐政在黄玉林协助下,迅速破获另一起大案,缉获盐枭12名。自此,盐枭纷纷自首,总计400余人,没收白银万余两。岂料,黄玉林接受招安实为权宜之计,两个月后,黄玉林再次谋划贩私。黄玉林的反叛令道光帝震怒不已,他迅速将蒋攸铦撤职,并委派陶澍接任两江总督一职,彻查此案。陶澍果断行事,迅速将黄玉林绳之以法,从而终结了清代最大盐枭案。
盐枭虽然遍布历史的众多角落,但这个词却出自清代袁枚《子不语》中的一个故事。说的是盐场里的盐霸霸占了盐田,庙宇里供奉的关羽便到四川找来张飞合力将盐霸制服,并让周仓用铁锁链将其锁住,其实庙宇里锁住的是一块朽木,但村民指而言:“此盐枭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