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意梅花李陶摄影作品

　　办公桌上的梅花碎了。

　　她是经过自然风干的紫红色的梅花瓣，毫无缘故地，她真真切切碎了。这些梅花是我前年从单位楼前的草地上捡回来的，我猜想，她应该是花工修剪花枝后不小心落下的一枝。

　　记得那天午后，阳光暖暖的，我从餐厅走出来，看到躺在草地上的梅树枝，我的内心是狂喜的。记不清多少次驻足痴痴地看满树盛开的梅花，也不知多少次按捺不住冲动，希望剪下一枝梅花插到花瓶里细细品赏，但知道自己不能也不会越雷池半步。“花儿好看我不摘”，这是打小接受的教育；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”，这是从书中悟出的戒尺。是的，凡事都有尺度、有边界，这尺度这边界应该藏在每个人内心深处吧？在关键的时候，它就悄悄地爬出来，播下自律的种子。

　　从不敢说自己是梅痴，但我的确是爱梅的。因为爱梅，我三次写梅，《梅巢》《养梅记》《梅花雪》——这三篇小文道不尽我与梅扯不断理还乱的情意。因为爱梅，我先后买过三株梅树，红梅、绿梅都曾是我家的座上宾；因为爱梅，我与网店、实体店的梅树主人都有交集。但我与梅树又是无缘的，我与她们，都是短暂的相伴，她们好像商量好似的，一个个满心欢喜进我家门，又义无反顾弃我而去。相爱相杀何时休？我都怀疑我是花草杀手，此后数年，再不敢把梅树请到家中。

　　这次与梅枝也算是有缘，她慵懒地躺在暖阳下的草地上，“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，于千万年之中，时间无涯的荒野里，没有早一步，也没有晚一步，刚巧赶上了”。是的，刚巧赶上了，我不能装着没遇见。明知道是被剪掉的梅树枝，明知道她活不久，却还是忍不住把她捡拾回来，喜滋滋地插进办公室的绿萝花盆里，静等她一朵一朵绽放，等待她的暗香袭人。

　　心有灵犀似的，居然有两朵梅花张开了花瓣。梅树枝的枝头挂着几粒小小的花蕾，那些花蕾好像从花盆里汲足了养分，红得我总是忍不住多看她们两眼。这样子不知过了几日，突然发现梅树枝条枯了，仔细俯身细瞧梅花，花瓣颜色依然，但已经是干花了。我用剪刀小心地剪下一小枝梅花，放在电脑旁的桌子上，这样，每天看她几眼闻闻花香心情也是美美的。

　　时间总是过得飞快，转眼之间一年已过，突然有一天，一个重大发现惊到了我。不知是什么时候，也不晓得是几点几分，梅花瓣竟然碎了，不是一朵两朵地碎，是碎了全部，碎得彻底，碎得猝不及防，碎得无法挽救。

　　然而，我并没有太过伤怀。我不是多愁善感之人，我有时候甚至有点健忘，我也知道她的离去只是迟早的事儿。碎了就碎了吧！但，对于这枝梅，我的确是不舍，因为她是梅。因为喜欢梅，好像那风干的梅花也有香气、有生命、有灵魂，我舍不得清理，就让她保持原样吧。我想，这也是对她们最大的尊重吧？自从梅花碎了，我就没有擦拭过花瓣睡着的那一片桌子，就那样任由尘埃与花瓣相依相伴。梅花碎了，但落在我的眼里，碎了的梅花依旧是美的，星星点点的黄花蕊，碎得一小片一小片的紫红花瓣。我愿意陪着她们，我每天可以望着她们，我们一同沐浴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。我在电脑上打着字，她们则安静地睡在桌面上。对，静而美。真好，太平盛世，国泰民安，生活是这般美好！

　　犹记得一场大雪过后，天地一片洁白。踏雪去寻梅，发现梅树屹立在雪中，有几朵红红的花已经绽放，晶莹的雪拥着红梅花儿，冰肌玉骨、高洁脱俗，美得惊心动魄。“俏也不争春，只把春来报。”那时候不由感慨：春天，真真切切在眼前了……

　　有时候想，这天下就没有不散的筵席，梅花碎了就碎了吧！《红楼梦》里有“冷月葬花魂”，我也把她们葬了吧。我想，终有一天，我会把这些碎花瓣埋在花盆里。花盆里有葱郁的绿萝，让绿萝陪伴她，延续她的生命，就这样生生不息地延续下去。

　　“零落成泥碾作尘，只有香如故”，化为烟尘也好，化为烟尘也是重生。生死轮回，本就是自然现象。生命，生生不息，她们也许一直在悄悄地以另一种形式延续。

　　内心无比喜悦，“天地寂寥山雨歇，几生修得到梅花”？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河南省开封市人民检察院）